王蒙谈国学：中国文化的“性善论”是怎么来的

5月28日，原全国政协文史与学习委员会主任、文化部部长、著名学者王蒙先生应邀在中国人民大学开讲“道通为一：文化自信与国学传承”。以下为讲座第三部分实录：

王蒙先生在中国人民大学开讲

性善是哪来的？

孔孟老庄都告诉我们是天生的，前面已经说了，我仔细解释了，为什么老庄这样说呢？老子说，“能婴儿乎？”你能不能回到你婴儿的状态，必要有什么心眼，尤其不要产生坏心眼。你多做点好事，你该哭就哭，该笑就笑，真诚一点，像婴儿一样，这是老子说的。

孟子说，什么是大人物？民为贵。庄子说天地有大美而不言，这一点和老子不一样，老子说天地不仁，天地只按照客观和规律做，但是庄子说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庄子说就是鸟它会高飞，田鼠它是地里面挖出来的，何况老百姓呢？意思就是该干什么干什么，老百姓不会自找苦吃，也不会搞破坏，搞完破坏他被抓起来枪毙了，古代砍头了，对他有什么好处呢？这里头就是从人性里产生了对治国理政的认识，现在一个更大的认识就产生了对天的认识。

中国的文化谈到天的时候，敬天是一个统一的存在，最高的存在。既是唯心的，又是唯我的。项羽有垓下之围，老项一个败仗没打过，但是最终灭亡了，项羽不检讨自己的错误，毛主席也批过，说项羽打仗凭感受，他灭亡是因为政治错误灭亡的，他认为这天是意。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这是孟子说的，老子《道德经》理论提到了天的次数比提到道的次数多的多，这个天是中国人一种思路，有时候咱们现在新式的思路，比如说关于道的问题，老子道的问题。有一些领导同志说道就是基本规律，不对。

在中国文化里面这个道不仅仅是基本规律，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道是一个基本的物，是一个最原始的存在，也是一个最终极的存在，道既是本源也是追溯，也是万物的概括，既是务实也是精神，既是唯物也是唯心，也是信仰。中国人一直有一个追求，就是追求一个最根本的概念，有了这个概念一通百通，什么都通了。

老子认为这就是道，道之大无所不包，老子这个道里面的特点，特别是现在数学关于无穷大的概念。所以为什么道通一，道到这儿全都有了，和无穷大相比，0.001和99999…没有区别。对无穷大来说他们都趋于无穷，天是大家不可违背的，但是天有更有趣，说天这么伟大，你上哪了解天去？孔子和孟子认为你实行了仁政了，你做好了修齐治平了你就符合天意，尤其是孟子认为民为贵，民心就是天性。民意就是天意，得了民心就得了天下，得了民意该是最稳定的、最成功的、最健康的。天说的那么高，一下落到地上了，上哪找天去？就在老百姓的心中。孔子说圣人无常心，圣人有心意有简解，以百姓之心为先，就看百姓喜欢什么。

现在我们党的语言就是人民喜欢什么，人民拥护不拥护，这就是我们执政的方向，这个是对的。大家看小说里面写李自成的，李自成最后找一个什么星，就是民心就是人心。孟子讲的就是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人和的问题就是民心。中华文化就形成了一个修齐治平的这么一个循环的公而为一的一个文化的基本观念，这个基本观念有什么用呢？你这个人道德品质好了，你就会把国家治好，把人民治好，把天下的纠纷解决好。你这个人道德品质好了，爱人民，对人民实行仁政，你就符合了天理、天意、天心以及天命。反过来说，如果你的道德品质不好，你残害人民，你压迫人民，你就违背了天意、天性、天命。天意又是命又是性。

按冯友兰的说法就是“科学可以增加人的积极知识，但不能提高人的境界”，造飞机是20世纪的事情，那一年造的我也记不清楚，可是没有飞机之前，空气动力、空气推力这些道理都是有的。那么这天理又是哪来的？就是最高的存在，又是人民的心愿，又是个人的品德，又是家庭的和睦，又是国家的富强美好，又是天下的和平，天下的太平，这就变成的中国人的政治观、道德观、文化观、哲学观和宗教观。（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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