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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门弦歌:音乐家孔子创作过哪些琴曲


来源:凤凰网综合

孔子从师襄学琴,由得其数到得其意、到得其人、得其类,能妙通乐理琴道,乃琴史上千古流芳的典范。孔子不但学琴,而且还创作了不少琴曲,如《猗兰操》、《将归操》、《龟山操》、《获麟操》、《孔子厄》等。

三、《获麟操》:西狩获麟吾道穷矣

如果说《将归》与《龟山》唱的是孔子对于社会的同情与生在乱世的无奈,《获麟》一操则唱的是孔子对自然与天地的同情与大爱。

蔡邕《琴操》补遗提到《获麟操》的来源是《左传》中的一段记载:“鲁哀公十四年西狩,薪者获麟,击之,伤其左足。将以示孔子。孔子道与相逢见,俯而泣,抱麟曰:‘尔孰为来哉,孰为来哉?’反袂拭面,乃歌曰:‘唐虞世兮麟凤游,今非其时来何求?麟兮麟兮我心忧!’仰视其人,龙颜日月。夫子奉麟之口,须臾吐三卷图,一为赤伏,刘季兴为王;二为周灭,夫子将终;三为汉制,造作《孝经》。夫子还,谓子夏曰:‘新主将起,其如得麟者?’”

《获麟操》在诸古谱中名称也不同,有《获麟》、《谨微》、《获麟解》等,《神奇秘谱》、《风宣玄品》、《西麓堂琴统》、《重修真传琴谱》、《玉梧琴谱》、《杨抡伯牙心法》、《藏春坞琴谱》、《理性元雅》、《古音正宗》、《琴苑心传全编》等传统典籍中均有类似的记载。现存最早的琴谱合集、明代朱权的《神奇秘谱》中说:

臞仙按琴史曰,获麟者,鲁哀公十四年,西狩大野,叔孙氏之车子锄商获麟焉,折前足,载以归。叔孙以为不祥,弃之郭外,使人告孔子曰:“有麇而角,何也?”孔子往观之曰:“麟也,胡为乎来哉?”反袂拭面,涕泪沾襟。叔孙闻而取之。子贡问曰:“夫子何泣耶?”孔子曰:“麟之至也为明主出也。出非其时而见害,是以伤焉。”故作《获麟操》。

汪芝所辑《西麓堂琴统》中的曲名为“谨微”:“《左传》:鲁哀公十四年,西狩大野,孙氏之车子锄商获麟,以为不祥,折左足,载之以归。尼父见而泣曰:‘麟也!’遂感而作,乃笔之春秋,著‘谨微’之意。”明代张廷玉撰写的《理性元雅》中也大致相同:“孔子之时,鲁西狩获麟。韩退之以为孔子大圣而不得位行其道,以麟为不祥,故作此解。”

“西狩获麟”看似简单的孔子悲天悯“麟”之事,但是,在后世的解释中却包含着深刻含意,这是因为孔子借此而言“吾道穷矣”。中国自古就有“四灵”之说,《礼记•礼运》曰:“何谓四灵,麟凤龟龙,谓之四灵。”麟是所谓”四灵”之首,在上古时代倍受尊崇,《诗经》中有《麟趾》一首曰:“麟之趾,振振公子,于嗟麟兮!麟之定,振振公姓,于嗟麟兮!麟之角,振振公族,于嗟麟兮!”将王公贵族与麟相比拟。

杀死尊贵的麟,其所隐含的不祥是与政治联系起来的,如《春秋公羊传•哀公十四年》(《左传》、《榖梁传》也有大致记载):

春,西狩获麟。何以书?记异也。何异尔?非中国之兽也。然则孰狩之?薪采者也。薪采者则微者也,曷为以狩言之?大之也。曷为大之?为获麟大之也。曷为为获麟大之?麟者,仁兽也。有王者则至,无王者则不至。有以告者曰:“有麕而角者。”孔子曰:“孰为来哉!孰为来哉!”反袂拭面涕沾袍。颜渊死,子曰:”噫!天丧予。”子路死,子曰:”噫!天祝予。”西狩获麟,孔子曰:“吾道穷矣。”

王充在《论衡•指瑞篇》中解释说:“《春秋》曰:‘狩获死麟。’人以示孔子。孔子曰:‘孰为来哉?孰为来哉?.反袂拭面,泣涕沾襟。儒者说之,以为天以麟命孔子,孔子不王之圣也。”在先秦时期人们或许还未能明确知道叔孙氏所获是何种动物,以为是传说中的“麟”。但是到了王充的汉代,对于麒麟的祥瑞之说已经有了一定解释,至少王充在《论衡》“讲瑞”、“指瑞”等篇章中,多次谈到过凤凰、麒麟的问题。王充在这个问题上是矛盾的,一方面,他承认孔子的贤圣品性;另一方面,认为完全以此来定何人为圣也有问题。这里谈到孔子,仍然被当作圣人将出现的祥瑞之兆,如此,麟被擒杀成为不祥之意,故孔子“反袂拭面,涕泪沾襟”,所泣的不仅仅是祥瑞动物,更是那些贤德之人,至少孔子联想到了已经先他而去的贤弟子颜渊、子路,弟子已逝,其道无人承继,故其道穷。而在王充那里,直接以麟喻孔,把孔子当作不王之圣,麟死也是圣人之道穷的象征。

韩愈《获麟解》把这个故事当作一个寓言,以麟之“灵”喻人之“圣”。在唐代,人们已经把麒麟当作神话传说中听闻而未亲见的祥兽,也使”西狩获麟”不再是一个历史事件,而成为一个贤人遭难的寓言。正如曾国藩所评论的“麟,韩文公自况也”,既是韩愈之况,更是孔子之况也。贤德圣人与常人不同,一般人不能知其名、识其形,更无法体会到他的出现与存在,圣人的存在也是”以德不以形”的。故孔子所哭非麟,乃自伤其道之不行也。孔子生于乱世,时人不识其价值,其遭遇与麟何其相似乃尔。“西狩获麟”事发鲁哀公十四年,两年后,孔子卒,之前,颜回、子路之死,已经让他伤叹而歌曰:“太山坏乎!梁柱摧乎!哲人萎乎!”也许正是这种不祥的巧合,使麟死而不祥变得可信了。

四、《孔子厄》:困厄之境弦歌鼓琴

蔡邕《琴操》中还记有《孔子厄》一曲,曰:

《孔子厄》者,孔子使颜渊执辔,到匡郭外,颜渊举策指匡穿垣曰:“往与阳虎正从此入。”匡人闻其言,孔子貌似阳虎,告匡君曰:“往者阳虎,今复来至。”乃率众围孔子,数日不解,弟子皆有饥色。孔子仰天而叹曰:“君子固亦穷乎?”子路闻孔子之言悲感,悖然大怒,张目奋剑,声如钟鼓,顾谓二三子曰:“使吾有此厄也!”孔子曰:“由来!今汝欲斗名,为戮我于天下。为汝悲歌而感之,汝皆和我。”由等唯唯。孔子乃引琴而歌,音曲甚哀,有暴风击拒,军士僵仆。于是匡人乃知孔子圣人,瓦解而去。

这首琴曲中的“厄”,非指孔子“厄”于陈、蔡,而是被困于匡的故事。《史记•孔子世家》对此有记载:“(孔子)过匡。颜刻为仆,以其策指之曰:‘昔吾入此,由彼缺也。’匡人闻之,以为鲁之阳虎。阳虎尝暴匡人,匡人于是遂止孔子。孔子状类阳虎,拘焉五日。颜渊后,子曰:‘吾以汝为死矣!’颜渊曰:‘子在,回何敢死!’匡人拘孔子益急,弟子懼。孔子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天之将丧斯文也,后死者不得与于斯文也。天之未丧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孔子使从者为宁武子臣于卫,然后得去。”司马迁的记载中没有提到“引琴而歌,音曲甚哀”之事,它如《论语•子罕》、《吕氏春秋•孟春纪第四•劝学》等记载孔子“厄匡”之事中也未提及,《庄子•秋水》把这个故事讲得相当精彩,同样未言琴歌一事:

孔子游于匡,宋人围之数匝,而弦歌不惙。子路入见,曰:“何夫子之娱也?”孔子曰:“来,吾语女。我讳穷久矣,而不免,命也;求通久矣,而不得,时也。当尧、舜而天下无穷人,非知得也;当桀、纣而天下无通人,非知失也,时势适然。夫水行不避蛟龙者,渔父之勇也;陆行不避兕虎者,猎夫之勇也;白刃交于前、视死若生者,烈士之勇也;知穷之有命、知通之有时、临大难而不惧者,圣人之勇也。由,处矣!吾命有所制矣!”无几何,将甲者进,辞曰:”以为阳虎也,故围之。今非也,请辞而退。”

也有一些文献提到此事,比如《孔子家语•辩乐解第三十五》(在后面讨论子路时详说)。此外,刘向《说苑•杂言》、韩婴《韩诗外传》卷》,也有类似记载。

无论这个故事真实与否,孔子身处逆境而泰然,以琴歌来释放心情、教育弟子的事情一定是真实的,因为当其厄于陈、蔡时,一样有这样的记载。关于这个故事,人们已经非常熟悉。《史记•太史公自序》已用“昔西伯拘羑里演《周易》,孔子厄陈蔡作《春秋》”之例来阐明其“发愤著书”之观点,陈、蔡两国由于孔子之德,始终对他有提防之心,无论孔子途经或居住该国,都是他最窘困之时,有时甚至连饭都吃不上,却也是他最有成就之时,著书立说,讲诵弦歌。王肃《孔子家语•在厄》中说:“楚昭王聘孔子,孔子往拜礼焉。路出陈、蔡,陈、蔡大夫相与谋曰:孔子圣贤,其所剌讥,皆中诸侯之病。若用于楚,则陈、蔡危矣。.遂使徒兵距孔子。孔子不得行,绝粮七日,外无所通,藜羹不充,从者皆病。孔子愈慷慨讲诵,弦歌不衰。”

又《庄子•让王》中也有这个故事:

孔子穷于陈蔡之间,七日不火食,藜羹不糁,颜色甚惫,而弦歌于室。颜回择菜,子路、子贡相与言曰:“夫子再逐于鲁,削迹于卫,伐树于宋,穷于商周,围于陈蔡。杀夫子者无罪,藉夫子者无禁。弦歌鼓琴,未尝绝音,君子之无耻也若此乎?”颜回无以应,入告孔子。孔子推琴,喟然而叹曰:“由与赐,细人也。召而来,吾语之。”子路、子贡入。子路曰:“如此者,可谓穷矣!”孔子曰:“是何言也!君子通于道之谓通,穷于道之谓穷。今丘抱仁义之道以遭乱世之患,其何穷之为?故内省而不穷于道,临难而不失其德。天寒既至,霜雪既降,吾是以知松柏之茂也。陈蔡之隘,于丘其幸乎。”孔子削然反琴而弦歌,子路扢然执干而舞。子贡曰:“吾不知天之高也,地之下也。”古之得道者,穷亦乐,通亦乐,所乐非穷通也。道德于此,则穷通为寒暑风雨之序矣。故许由娱于颖阳,而共伯得乎丘首。

正因为孔子已经对“通”与“穷”有了自己的理解,其衡量标准在“道”而不在境遇,也并不因境遇的通达或困厄而改变,故并不认为在陈、蔡乃真正的穷厄,“君子通于道之谓通,穷于道之谓穷”,“古之得道者,穷亦乐,通亦乐,所乐非穷通也”,在这样的心境下,他不仅能够抚琴弦歌,还能够书写《春秋》。这一曲《孔子厄》,在今天流传的谱本未见,不知是孔子遭厄时所操之曲,还是后人根据孔子遭厄的故事所做之曲。

(选编自罗筠筠《孔子与琴道》,原载《中山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年第6期)

[责任编辑:朱锦程]

标签:孔子琴曲 琴道 猗兰操 孔子厄 国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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