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性成佛：禅宗思想对中国园林景观的影响（上）

中国古代流传着“以佛治心、以道治身、以儒治世”的说法，其中儒、道、释三家思想犹如三枝奇葩，成为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源远流长，被南怀瑾先生誉为中国传统文化的“三驾马车”。

我们在前文介绍了儒家思想和道家思想对园林的影响，不能不提到佛家思想对园林的影响，虽然佛教传入中国是两汉时期的事情，但为了内容的系统性，放到先秦园林史部分进行介绍。

佛教是由距今大约2500年前，出生在迦毗罗卫国的王子乔达摩·悉达多所创，成佛后称为释迦牟尼佛。

▲ 释迦牟尼在菩提树下悟道成佛

佛学自两汉时期从印度传入中国，历经数百年，与中华传统思想逐渐融合发展。后来因依据的佛经和修学方法的不同，大致分为八个宗派，即：天台宗、三论宗、法相宗、华严宗、禅宗、律宗、密宗、净土宗。

禅宗是八大宗派中的一个，属于佛教的中国化，在南北朝梁武帝时期由中国禅宗初祖达摩祖师所创立，代代单传，传到六祖慧能大师之后发扬光大。

▲ 禅宗初祖达摩祖师

禅宗是在南北朝时期现实社会趋于黑暗衰落的情况下，人们为了寻找精神寄托的产物。

“心性论”是禅宗思想体系的核心内容。禅宗提倡心性本净，佛性本有，见性成佛。禅宗眼里的佛，是指每个人都具备的本真之心。禅宗认为，只要见到自己的本心本性，就可以成佛。

而处在现实中的人，往往很容易被“贪欲心、怒心和愚痴心”所遮蔽而迷失本心，这就是佛家所谓的“贪、嗔、痴”三毒。

所以佛陀教导我们要“勤修戒定慧，息灭贪嗔痴”，就是要人们通过戒、定、慧的自我修养，去除贪欲心、怒心和愚痴心，净化自己的心灵。

说到禅宗的“心性论”思想，有必要说一下“菩提本无树”的故事。

它的来历是这样的。有一天，五祖弘忍把座下弟子都叫过来，让大家各做一首偈语，并说谁做的偈语有悟性，我就把衣钵传给他。

五祖弘忍的大弟子神秀做了一首偈语：“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弘忍听后说道，我觉得你还没有大彻大悟，要想继承我的衣钵还得加以磨练，现在时机还未到。于是，让神秀继续修行。

当时在厨房的惠能听到神秀做的偈语后，随即也做了一首偈语：“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五祖弘忍听了后，点点头，很是认可，便把衣钵传给了惠能，惠能成为佛教禅宗六祖。

▲ 禅宗六祖惠能大师

需要靠经常拂拭才能不惹尘埃，保持干净，实际上是说这个明镜台的本质是脏的，这个菩提树的本质也是不净的。

而惠能认为，佛性是真正清净的，但是真有一个东西叫佛性吗？不是的，这个佛性并不能用有或没有来描述，既然连是否存在都无法描述，如何可以用干净或者不干净来描述呢？

其实，禅宗对于中国文化的影响，远远超出了宗教的范畴，它并不局限于寺庙的围墙之内。中国的文人士大夫一直都对禅宗的观念、思维方式与灵机妙趣欣赏备至。禅宗也正是通过对文人士大夫的影响，渗透到中国文化的各个方面中去的。

禅宗与儒、道互相融通，成为中国传统文化的基因，它参与塑造了中国文化的许多方面，在诗、画、园林等艺术领域都影响深远。它通过塑造我们民族独特的心理结构、情趣取向和性情范式，把它的影响难以觉察地延及至今天，甚至在我们的潜意识里刻上了烙印。

中国园林之所以在世界上享有盛誉，是因为它不仅以创造出呈现在人们眼前具体的园林景观为要求，更是以追求超脱物象之外的情感为目标，它追求的是园林景观的弦外之音、言外之意，即有灵气往来的禅境。

▲ 园林的禅境

禅境是意境的最高审美境界，是造园者的内在情感、哲理体验及其形象联想的最集中表现，也是欣赏者在联想与想象中最大限度驰骋的再创造过程。禅宗审美方式渗透在中国园林的方方面面，赋予中国园林艺术以文化内涵，成为人类情感外化的寄托。

（1）梵我合一

禅宗倡导“梵我合一”，即“我心即佛，佛即我心”，认为现实的人间与彼岸的天国、自然与我都消融在一起，不分彼此，这从根本上还原了人与自然、物与我最本真的平等关系，有利于人们从现实出发，认清现实世界，消解了人们对不切实际的理想世界的幻想与追求。

禅宗把内心与自然放在同等地位，赋予自然浓厚的人性化色彩。典型表现为中国古典园林的可居、可住、可游、可赏的审美理想。例如，《红楼梦》中的大观园落成后，若不是主人们陆续入住，肯定不会充满生机。

中国的古典园林很多都是庭院的延伸和扩展，一直都与居住有着紧密的联系，庭院文化是中国传统居住文化的核心。现存的很多古典园林，都和生活、居住的庭院紧密结合，成为人最大限度地接近自然的最佳选择。像著名的江南私家园林、寺观园林等。

▲ 园林的禅境

“梵我合一”的审美追求是人与自然合而为一、全身心融入自然的内在精神动力。拉近人与自然的尺度感和距离感是“梵我合一”的主要表现方式，所以禅境空间营造以小空间、小园林、小场景取胜，且场景立意集中明确，中心突出。

在大山大水面前，人是非常渺小的，声音盖不过波涛澎湃的流水，脚步跨不过川流不息的湖海。在古典园林的创作中，小尺度微型山水成为人们亲近自然的最佳表现手法，并发展成为特色鲜明的写意式园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