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国龙：传统智慧不过时但需转化 现代人赖此安身立命

如何激活以儒释道为代表的中华传统文化资源，通过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为当代普罗大众的身心健康、安身立命乃至社会发展提供智慧支持？ 2022年8月7日，凤凰网主办的“致敬国学：第五届华人国学大典”武当高峰论坛上，来自国学研究、文化传播、文旅康养等领域的众多专家跨界对话，议题聚焦于中华传统养生智慧的“活化”问题与市场转化策略。

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宗教研究所研究员、道家与道教文化研究中心主任戈国龙，受邀参与了本次论坛的圆桌对话。在众多专家中，他的求学经历格外醒目：15岁考入南京大学少年部，学习物理学；随后考入北京大学哲学系攻读硕士、博士，先后师从楼宇烈、汤一介等著名学者，研究佛学和道教。戈国龙特别看重学术研究与性命实修的结合，他在接受凤凰网专访时表示，儒释道三教是生命的智慧，并非纯粹外在的客观知识，特别是在面对生老病死、生命意义等人类永恒问题时，这些传统的智慧是古老而弥新的，不因科学技术的发展而过时。相反，现代人更需要古人的智慧来为我们安身立命。当然，如何让传统文化在现代社会中重新焕发出生命力，这首先需要用现代语言来诠释。只有会通古今，我们现代人才能够契接古圣先贤的智慧传统，安顿好自己的精神家园。

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宗教研究所研究员、道家与道教文化研究中心主任戈国龙接受凤凰网专访。

以下是整理后的采访实录：

凤凰网：老师您好，我注意到您对道的研究既包括理论层面，还有实践层面，比如“丹道”。您最希望大家了解的研究结果是什么？

戈国龙：中国优秀传统文化，包括儒释道三教，其实都是生命的智慧，它们都不是一个纯粹的、外在的客观知识，而是跟我们的生命修养、生命境界密切相关的。我本人的兴趣也不仅仅是学术的兴趣，我也是想通过自己的体验，去探索中国优秀传统文化里面对我们现代人仍然具有价值的那种修身智慧。所以我希望把传统文化中对生命智慧的了解，用一种现代语言重新诠释，做一种创造性的转化，为现代人提升生命境界、寻找精神家园做一点贡献。

凤凰网：这次在武当山讨论道家的养生文化，这些来自传统农耕时代的生活智慧，对生活在城市文明里的当代人还适用吗？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吸引年轻人接受？

戈国龙：我觉得你前面第一句话是不准确的，因为智慧跟知识不同。比如说我们可以看到现在科学技术是日新月异，越来越进步，但并不等于说所有的东西都是这样越来越进步的。在对宇宙人生的根本奥秘的探索上，古人的智慧可以说是超越了现代人。我们现代人是重新去继承他们的传统，去展现他们的智慧，而不是说他们已经是农耕时代的过时了的。

有一些东西是永恒的，比如说我们人生所面对的一些永恒的问题：生老病死。面对这个无限的宇宙，个体的生命如何寻找生命的意义？这些问题不是现在科学能解决的。每一个人，每个时代的人，都要重新去面对这些问题。所以，这种智慧是古老而常新的。

我个人的人生体验、人生经历是这样，开始我也是学科学的，但是我发现很多东西科学是找不到答案的，而真正要找到人生意义或者寻求生命的奥秘，恰恰是古人的智慧能解决这些问题。比如说老子的智慧，释迦牟尼的智慧，他们的智慧是超越时代的，是一种永恒的智慧。所以对现代人也是非常重要的。

我们现代社会的人，生活上越来越便利，科学技术给我们提供了很多方便。但是很多人其实生活的幸福指数不一定就提升了，不一定就找到了精神的家园。我们现代人反而是更需要古人的智慧来给我们安身立命，就是生命的意义何在？人生的价值何在？如何通过一种内在的修养找到我们精神的家园？这个恰恰是我们现代人非常欠缺的。因为现代人知识越来越多，对外在的事物了解越来越多，但对自己的内在生命的了解反而是越来越少的，并不是说现代人就比古人要高明。所以我们现代人要重新去接受智慧的传统及学习古人的智慧，为我们的生命找到一个新的精神超越的维度。不是说我们现在有一些科学技术发展，很多东西就过时了。其实有的东西可能是越古老，意义越深远。

凤凰网：华人国学大典的宗旨是“致敬国学，继承创新，文明互鉴，重建斯文”。这4句宗旨当中，您对其中哪一句更看重？为什么？

戈国龙：应该是“继承创新”吧，就是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这是非常重要的。我个人也一直在致力于这方面的工作。比如我从事儒释道文化的研究，但是我研究的大方向，更多的是怎么样对古老文明做一个创造性的转化。真理是亘古不变的，我们不是要去重新发明一个什么真理，但是真理的表现形式或者它诠释的方法需要与时俱进。因为现代人有现代人的处境，现代人的知识背景是不一样的，所以我们需要适应现代人的思维，做一种现代的转化。重新把传统智慧用一种现代语言诠释出来，让更多人能够得到了解，这是我要做的工作。所以，我也特别关注如何让传统文化在现代社会中重新焕发出生命力，让我们现代人能够契接古圣先贤的智慧传统，为我们现代人的精神安顿、寻找精神家园做贡献。

凤凰网：最后一个问题，您是研究过儒释道三家的内容，我想知道儒释道三家对于中国文化的气质分别有着什么样的影响？

戈国龙：对，我认为这三家总的方向都是一种内在的精神修养的智慧，它们没有根本的矛盾，都是可以互通的。但是它们有不同的气象，比如说儒家的气象，我把它叫做“天理流行，光风霁月”，道家的气象我把它叫做“虚静恬淡，寂寞虚无”；佛家的气象我把它叫做“心无挂碍，性天辽阔”。这些在我的书里面都有描述，它们有各自的一些精神气象。儒释道三家是既有区别又相互贯通的体系。儒家更注重的是伦理，从伦理方面入手，处理人与人的关系；道家更侧重的是生理，在生理的修行方面有它的独特之处；而佛家更注重的是心理，在解决心理的烦恼和执着方面有它的独到之处。虽然三家都是自成体系的，但是它们又各有特色，如果能把三教的智慧融会贯通，集其所长，来更好地为现代人所用，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工作。所以我有一本书就诠释了儒释道三教各自的智慧特色，把它贯通在一个大的体系框架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