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泽逊|《王闿运全集》整理出版的学术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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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泽逊|《王闿运全集》整理出版的学术贡献

《王闿运全集》,[清]王闿运著,朱汉民主编,岳麓书社出版

王闿运是清末文化名人。早在1927年,商务印书馆就出版了王闿运的《湘绮楼日记》排印线装本32册,受到广泛关注。博览群书的钱锺书先生1987年回复华中师大彭祖年教授的信,就引用王闿运《日记》说:“贵乡王壬秋光绪九年日记载《端午》绝句云:‘灵均枉自伤心死,却与闲人作令辰。’慨乎言之,可以移咏流行之某某百年诞辰纪念会矣。”王闿运的诗在现行的文学史教材上似乎还没有得到应有的地位,我想随着读者对王闿运了解的加深,尤其是《王闿运全集》的出版,学术界的看法从某种意义上会得到改变。

岳麓书社出版的标点本《王闿运全集》是迄今为止最全的一个整理本,精装38册,收书44种,1240万字,规模宏大。王闿运的著作遍布经、史、子、集,在学科分类越来越细的今天,这样的人才恐怕不可能再出现了。

王闿运著作宏富,这为搜集、整理带来了很大难度。《王闿运全集》的经、史、子、集四部以及附录各设一位主编,而分工承担整理工作的团队是一个很大的专家队伍,责任编辑也有五位之多。正是由于这样的专业队伍通力合作,这部《王闿运全集》获得了成功。

首先是收集齐全。王闿运是近代人,成果陆续问世,有的没有正式出版,收集起来十分困难。《全集》把出版过的著作都网罗在一起,还收入了手稿本,并新辑了诗文四卷。例如《校补许氏说文古籀释》一册,底本是湖南图书馆藏光绪十三年稿本,《水经注札记》一册,为湖南图书馆藏稿本,《管子注》二十四卷,为湖南省社科院文献信息中心藏稿本,《湘绮楼丁未后未刻诗册》以陈云章藏王闿运手书本为底本,由马积高先生笺校。从这些例子可以看到,这部《王闿运全集》确实网罗丰富,臻于完备。

第二,版本交代清楚。朱汉民先生《总序》对每一部著作,包括附录的《湘绮府君年谱》,都明确开列了版本,而在各部书的整理前言中又逐一交代了成书及刊印过程。这对保证《全集》整理的规范性和科学性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

第三,标点准确。我阅读了一部分篇章,总的感觉是标点准确,标点符号使用得当。大字正文与小注各自标点,区分明确。

第四,研究水平突出。《全集》大小序言约50篇,有《总序》,有各种著述单独的整理前言,这些序、前言加起来,就是王闿运著述研究最系统、最前沿的学术成果。我们把整理和研究经常看作两件事,但是没有研究根本无法胜任整理,而精细的整理其实就是深入细致的研究过程。从这近50篇大小序言我们可以体会到,整理、研究是密不可分的。《王闿运全集》是文献整理成果,也是科学研究的最新成果。

第五,附录资料丰富。《全集》的附录,有《年谱》《传记资料》《评点资料》《研究论著目录》,共4种,独立占了一册。八十年代人民文学出版社陈新先生在一次讲古籍整理方法时,强调高水平前言、附录、索引。我们从《王闿运全集》的附录,能体会古籍整理工作中“附录”是多么重要。

第六,排印校对精细。就我读过的部分,并未发现排印错误。这样一部卷帙浩繁、版本来源不一的《全集》新排印标点本,要做到排印校对质量达标,非常不易。

总之,《王闿运全集》三十八册是一部网罗完备、底本清晰、标点准确、排校精细的古籍整理出版佳作,值得予以肯定。

为了今后继续扩大成果,在此也提出两个建议:

第一个建议,如果有机会的话可出版繁体字本。这次出版的《王闿运全集》使用了简化汉字,这很大程度上满足了广大读者的需求,减少了因不认识繁体字而造成的阅读障碍。但是,由繁体变简体,也有一些不容易处理的难题。例如第一册《周易说》乾卦“潜龙”王闿运说:“‘龙’之字从‘帝尨’,天子之马高八尺者。”又说:“字书别制‘龙’字,从‘肉’,从反‘弱’,童声。”(《全集》第1册第2页)《曹全碑》“龙”字作“”,应是王闿运的来历,但是简化汉字的“龙”就完全看不出来“从帝尨”了。“从肉,从反‘弱’”的“龍”简化汉字作“龙”,更无从理解了。再例如第二十五册《墨子注》的《七患》(《全集》第25册第13页)讲到“用不可不节”,认为“故凶饥存乎国,人君彻鼎食五分之五,大夫彻县……诸侯之客,四邻之使,雍食不盛,彻骖马非。”共有三个“彻”字。这个字繁体字是“徹”,在这里通“撤”,是撤除的意思。简化汉字规定“徹”简化为“彻”,所以《全集》排印为“彻”,是没有什么不妥的。问题是,从“徹”到“撤”,字形上相近的内在联系看不出来了。再比如同上篇:“今有负其子而汲者,队其子于井中。”“队”,繁体字作“隊”,通“墜”,就是孩子墜落到井里。当然“墜”的简化字也是“坠”,但一般读者恐怕很难从“队其子于井中”,看出“队”是“坠”的通假字。《全集》在用字、排校上是规范的,但对训诂则带来了困难。所以我们整理出版古籍,要看读者对象来决定用繁体字还是简体字。《王闿运全集》的读者主要是专家学者,假如能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再出版一个繁体字增订本,也许更完美一些。

第二个建议,继续收集资料,做进一步增补工作。这里举一个例子。王闿运的第七个女儿王茂(字棣芳)嫁给了丁宝桢的第五个儿子丁体晋(字康侯)。丁宝桢家里保存了许多晚清人物书信,其中王闿运写给女婿女儿的信有230页。这些信件连同其他人,例如曾国藩、曾国荃、薛福成等人的信件,共约1000件,于2023年由丁宝桢五世孙丁健先生捐给了国家版本馆。国家版本馆有整理出版计划,不久可以印出来。这就为增补《王闿运全集》提供了重要的第一手材料。这里将其中一封信过录如下:“棣芳近好! 廿五日得中元日来书,知佩瑜已入京,溯根又将去。二嫂想尚安居,二姐已还扬否? 汝性急,致此劳困。已后但学官中堂混字诀,自无悔吝。彭二公孙丈母柩焚,无可扶将,已不来沪。并淡干鱼等仍旧带回,已送真妹去矣。湖南多事,新生俱鸟兽散,大可整顿。惜不能出而救之,亦守官中堂之教也。二姊居汝住房,三嫂居我下栋,我尚在上房。余出一边,待大嫂避兵。茶油甚贵,灯盏顿添。每年须油十石,便去二百元也。幸饷源不断,足支五年耳。七月廿七日书。”从中可以看到王闿运的事迹。信中提供的历史见闻、家庭生活,以及王闿运的看法,都非常珍贵。

本文转自《中华读书报》(2024年11月20日08 版),原文标题为“《王闿运全集》整理出版的学术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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