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籍修复,难道只是恢复原貌吗?
国学
国学 > 国风观察 > 正文

古籍修复,难道只是恢复原貌吗?

前人翻纸为沃土,以笔墨播种文字,结成一卷又一卷的智慧经典,留予后人深耕阅读。 经年累月,一纸薄田难抵岁月摧折,不免断线、散页,不成文章;又渐无人打理、田土荒芜,纸上的老化、裂痕如蔓草横生,引来蠹虫常驻,吞噬几代人的劳动成果,留下蛀洞曲曲折折布满书册……

古籍文献传至今天,其价值已经超越书记本身。修复古籍,同时也是在修复一段多元而生动的记忆——它们是古代的书册、曾经的纸张、当年的笔墨、不朽的艺术、一个时代的审美,或许也是下一个时代的尘土。

《微相入:妙手修古书》告诉读者古书的历劫、使用的工具、修复的技艺,以及人和书的缘分。当下,我们应该尽量保存、珍藏这段过往、这段乡愁。这也是修书的意义所在。

《微相入:妙手修古书》,王岚 著,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

>>内文选读:

几年前,我在国家图书馆参加学习期间,曾向朱老师请教关于书页清洗的问题,原以为老师会指导一两种如何彻底洗干净的妙招。没想到朱老师却说:“其实留下一点水痕也无妨。”

我很疑惑:不洗干净也行吗?

见我不解,他饶有兴致地从电脑中找出《韶山毛氏族谱》修复前后的对比照片。修复前,书页纸张因浸水变得褶皱不堪,水渍所形成的黄褐色边缘非常明显。修复后,书页平整干净了许多,但细看之下,却有一弯淡淡的水痕在书页上若隐若现,并不遮挡文字,却更为书册平添了一抹岁月的痕迹。

朱老师说:“特意不洗干净,一来是避免大水引起纸张收缩,进而影响原貌;二来纸上留下一点水痕也是告诉后人,这本书曾经被水洇过,破损痕迹也是书籍递藏过程中的一部分啊!” 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修复方式,这番解说让我既震惊又钦佩。

常说不要把古籍修到全新,要保留一点书中的“旧气”,可若论“旧”到何种程度?似乎无法量化,只能在实践中反复揣摩思考,才能理解“旧”的涵义——故纸旧气,不仅指当年的装帧,纸张的材料,还包含了书籍在时间旅程中的一段往昔,乃至一段致损经历,这些都是可以传递给后世的历史信息。

当然,前提是在不影响阅读和书籍寿命的基础上进行处理。至于方法么,还要因书而论、因损而定。没有一种修复方式是十全十美的,对破损文献的处理皆是当时当下的权宜选择。在敦煌遗书展上,胡玉清老师看到曾经的修复成果,感慨地告诉我:限于当时的工作条件,卷子的补纸只有乾隆高丽纸一种,不像现在有许多种可供挑选的材料,更没有纸张检测等科技辅助。相比敦煌遗书原本细密光滑的纸质,乾隆高丽纸略显粗糙,以至多年后再看,深感这件藏品的修复还有诸多不足。

我们赞扬前辈的修复成果,老师则着眼于当年修复的不足。科技在进步,就古籍补纸而言,早已从当初仅有的几种,发展到如今多种多样,甚至能为修复一套书专门订制补纸。或许在不久的将来,AI智能的应用还会带来新的修书技术以及更加完善的修复理念。到那时,我们现在的修复技法也会被取代亦说不定呢。

因此,当我们看到前人修复的文献时,应持历史的眼光将其放到当时的局限性中去考量,承认技术的革新,也相信修复师对待藏品的专业态度,即便条件艰苦,他们依然遵循装帧与修复的原则,又能于细微之处做出恰到好处的取舍。

敦煌遗书上的麻绳和《韶山毛氏族谱》里的水痕,如同一段承上启下的记忆,在不经意间将过去与现在串联起来,完整诠释“最小干预”的意义,最大限度保存藏品原貌,让修旧如旧的理念和修复师高超的技艺跃然于观者眼前,是比文字解说更直观的专业魅力。 这种有意而为之的处理方法并非信手拈来,于技法层面上,需要修复人员拥有丰富的工作经验;在心理层面上,则要有蕴于胸中对历史的敬畏和职业的责任感。这是修书人每日与书相对,一张张、一页页“修”出来的日久情深,也是修复工作中超越技术、难以言传的很重要的一部分。

亲爱的凤凰网用户:

您当前使用的浏览器版本过低,导致网站不能正常访问,建议升级浏览器

第三方浏览器推荐:

谷歌(Chrome)浏览器 下载

360安全浏览器 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