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秋声：“睡美人”雅号竟与杨贵妃有关？(图)

古代的花名，多有相同者，故极易引起混淆。虽然古代很多花都冠以“海棠”之名，但其实并非同一品种。我们在欣赏古代艺术品时，须认真加以区分。

西府海棠既香且艳

海棠，是人们最熟悉也最易混淆的名花之一。在古代诗词中，描写“海棠”的句子可信手拈来；各类艺术品中，“海棠”的形象也层出不穷。然而，这些作品虽冠以“海棠”之名，却往往是不同类型的，稍不留神，就会错认此“海棠”为彼“海棠”。

传统花卉文化中，不同的花，有不同的文化内涵和象征意义。但在古代，因花名相同者甚多，很容易使人产生误解。如唐人所说的“木芍药”，并非我们现在熟知的芍药，而是牡丹。宋代以前以“芙蓉”为名的作品，所描写的并非芙蓉，而是荷花。“海棠”的情况更复杂，不仅品种多，且差异大。虽然明王象晋的《群芳谱》中已提到“海棠四品”（西府海棠、垂丝海棠、贴梗海棠和木瓜海棠），但实际上“海棠”的品种远不止这些。

《群芳谱》提到的“海棠四品”，其中西府海棠和垂丝海棠同属蔷薇科苹果属。传说西府海棠因产于晋朝西府而得名，也称“海红”，是我国华中、华北地区最常见的“海棠”。且西府海棠是“海棠”中的上品，其花未开时，花蕾红艳，似胭脂点点，开后则渐变粉红，灿若云霞。更奇特的是，一般的“海棠”无香味，是其一大遗憾。相传西晋首富石崇曾对盛开的“海棠”叹道：“汝若能香，当以金屋贮汝。”而只有西府海棠既香且艳，难怪人见人爱。对照西府海棠的特征，人们发现，南宋著名花鸟画家林椿的名作《写生海棠图》，所描绘的正是西府海棠。画中斜出“海棠”一枝，其花或灼灼盛开，或含苞欲放。花之设色，白粉为底，罩以胭脂红，勾画晕染，工整细致。花朵红中带白，白中带红，仔细端详，正是一幅栩栩如生的西府海棠写生图。

南宋林椿《写生海棠图》

海棠“睡美人”雅号与杨贵妃有关

垂丝海棠花如胭脂而稍带粉白，粗看与西府海棠相似。两者的区别是垂丝海棠的花柄和萼片为紫色，且花梗较长，花初开时向上，开后则下垂，犹如美人春睡，颇有慵懒之态。宋人有词曰：“春似酒杯浓，醉得海棠无力。”写的应该就是垂丝海棠。关于“海棠春睡”，在唐代还有一则佳话。据宋人释惠洪的《冷斋夜话》记载：“唐明皇登香亭，召太真妃（杨贵妃），于时卯醉未醒，命高力士使侍儿扶掖而至。妃子醉颜残妆，鬓乱钗横，不能再拜。明皇笑曰：‘岂妃子醉，直海棠睡未足耳！’”此后，“海棠”便有了“睡美人”之称。苏东坡据此曾写过一首《海棠》诗：“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据说因为苏东坡的这首诗，“海棠”还得了一个“解语花”的雅号。而最有资格获得“睡美人”及“解语花”雅号的，应是垂丝海棠。

到了明代，风流才子唐伯虎根据传说进行创作，画了一幅《海棠美人图》，并题诗曰：“褪尽东风满面妆，可怜蝶粉与蜂狂。自今意思谁能说，一片春心付海棠。”但现在只见其诗不见其图，而令人诧异的是，在《红楼梦》第五回中，贾宝玉进入秦可卿房中，“入房向壁上看时，有唐伯虎画的《海棠春睡图》，两边有宋学士秦太虚写的一副对联，其联云：‘嫩寒锁梦因春冷，芳气笼人是酒香。’”可见唐伯虎画的《海棠美人图》在清代尚有可能流传。近现代名家中，张大千也画过一幅《海棠春睡图》，画中的折枝海棠，设色艳丽，形态娇媚。上有题诗曰：“锦绣果城忆旧游，昌州香梦接嘉州。卅年家国关忧乐，画里应嗟我白头。”题诗表现了当时身居异乡的张大千对四川老家和朋友们的思念之情。

唐玉海棠花纹梳背

贴梗海棠和木瓜海棠则属蔷薇科木瓜属。贴梗海棠因花柄甚短甚至贴近枝条而得名，原产四川一带，陆游的“千点猩红蜀海棠，谁怜雨里作啼妆”，写的就是贴梗海棠。这两种“海棠”最有特色的是其果实，贴梗海棠的果实叫“木瓜”，木瓜海棠的果实叫“木桃”。这两种果实的名称，最早出现在《诗经》中。《诗经·卫风·木瓜》曰：“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据考证，诗中的“木瓜”和“木桃”，并不是产自热带的番木瓜，而是贴梗海棠和木瓜海棠的果实。

出身于草根阶层的画家，多喜画秋海棠

除上述“海棠四品”外，还有与西府海棠极为相似的“海棠花”等。而有一种“海棠”人们也极为熟悉，名为“秋海棠”。这种“海棠”与前文所述的蔷薇科“海棠”虽名字相似，但并不是一家人，它是秋海棠科秋海棠属的草本植物，全世界共有1000余种，也是个大家族。

在我国，常见的品种有四季秋海棠、秋海棠等。“秋海棠”不仅花形与蔷薇科的“海棠”不一样，其文化内涵也大异其趣。蔷薇科的“海棠”素有“花中神仙”“花贵妃”“花尊贵”“国艳”之誉，在园林中常与玉兰、牡丹、桂花相配植，寓意“玉堂富贵”。而“秋海棠”的文化含义却颇有悲情色彩，被称为“断肠花”。

据《采兰杂志》记载：“昔有妇人，思所欢不见，辄涕泣，恒洒泪于北墙之下。后洒处生草，其花甚媚，色如妇面，其叶正绿反红，秋开，名曰‘断肠花’，又名‘八月春’，即今秋海棠也。”《本草纲目拾遗》也记载：“相传昔人有以思而喷血阶下，遂生此草，故亦名‘相思草’。”因蔷薇科“海棠”多于春天开花，而“秋海棠”于秋天开花，明人李渔在《闲情偶记》中称前者为“春海棠”，称后者为“秋海棠”。并说：“秋海棠一种，较春花更媚。春花肖美人，秋花更肖美人。春花肖美人之已嫁者，秋花肖美人之待年者。春花肖美人之绰约可爱者，秋花肖美人之纤弱可怜者。”其观点可谓独特。

李渔又说：“春海棠颜色极佳，凡有园亭者，不可不备。然贫士之家，不能必有，当以秋海棠补之。此花便于贫士者有二：移根即是，不须钱买，一也；为地不多，墙间壁上，皆可植之，性复喜阴，秋海棠所取之地，皆群花所弃之地也。”因“秋海棠”有此特性，故历来出身于草根阶层的画家，多喜画之，如齐白石对“秋海棠”就怀有特殊的感情，曾画过多幅《秋海棠图》，其“红花墨叶”的表现手法更是别具一格。

齐白石《海棠秋声》